陈锦黎主任医师，上海市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妇科主任医师，浦东新区名中医，从事中医临床与教育工作30余载，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妇科疾病，笔者有幸师承陈师，侍诊于侧，体会良深，现将其治疗月经过少之经验介绍如下，以飨同道：
1 病因病机
月经过少是指月经周期基本正常，经量明显减少。不足30ml，或行径时间不足2天，甚或点滴即净，且连续出现两个周期以上者[1]。中医古籍中亦称为“经水少”，“经水涩少”，“经量过少”等。早在晋代王叔和的《脉经》中就有“经水少”的记载。现代医学尚未将月经过少视为一个独立的疾病，而只是诸多妇科疾病的一个症状，因此没有确切的诊断标准，没有统一的治疗方法，但近年来，随着社会生活的进步，女性工作生活压力的增大，宫腔手术的增加，月经过少前来就诊的患者也日益增多，成为临床困扰妇女的常见病，多发病。陈师认为月经过过少虽不是急症重症，但倘不及时调治，病情可进一步发展，甚至闭经、不孕，而导致严重的内分泌失调，故及时及早的治疗对维持女性正常的生理功能，维持生育能力等有着积极的临床意义。
2 学术思想
2.1重视益肾健脾养血之源，不专攻伐
陈师认为月经过少虽有虚实之分，但以虚症多见，它的成因与肾气，天癸，冲任的盛衰及胞宫的营养发育情况直接相关，并与脏腑功能的失调有密切关系，妇女以血为本，以气为用，经孕产乳易耗伤气血。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营养不良及疾病侵袭，则肾精减少，导致天癸生成不足，从而使经水涩少。故临床以虚证或虚实夹杂证为多见。冲任血海空虚则无血可下，而肾藏精，主生殖，脾乃后天气血生化之源，故脏腑安和，血海充盈，气机条达则经侯如常，正如《医学正传·妇人科》曰“月水全赖肾水施化，肾水既乏，则经水日渐干涸”，《景岳全书·妇人归》所说：“调经之要，贵在补脾胃以滋血之源，养肾气以安血之室”。强调补脾益肾是调经的重要治法，因此治疗月经过少应重视益气健脾，滋肾养血，血海充盈，则经血自行而下。
2.2 审因论治，辨病与辩证相结合，治疗重时机
陈师熟读《傅青主女科》，治疗疾病贵在调和，有余者损之，不足者益之，补泻结合，随机应变。标本兼顾，重视整体调治。在治法上或辩证论治，或辨病论治，或分期论治，或运用单方验方，或运用古方专方，或采用成方治疗，或中西医结合治疗，虚者，气血肝肾不足；实者，气滞血瘀与痰湿。故养血活血是主法，行气疏肝常行使左右。治疗重视月经周期不同时期阴阳气血变化，经后治以补益气血，经期治以通利气血，手段多样，各施所长。气血不足之闭经，先以“圣愈汤”补益气血，同时注重益气健脾，待气血渐复后，再逐步加以活血通经之品。初诊患者不宜过用峻猛破气破血，砍伐正气之品，以免虚不耐攻或经行过度，月经被迫来潮，下次月经过少又难以避免。用药初始当归，川芎，丹参活血养血之品探路，再以桃仁，红花，刘寄奴随后，慎投三棱莪术山甲等破血动血及虫类用药，如此数次，治愈可以指日。
2.3心身相结合，重视情志致病
现代社会生活节奏紧张，竞争激烈，近年来月经过少患者中以青春期少女，白领女性较多，究其原因，大都学习紧张，工作繁忙，加上家庭社会等因素造成情绪不舒，除主诉月经过少外，常有胸闷，胁胀，多思忧虑，注意力不集中，夜寐难安等情志不舒症状，正如《万氏女科》说“忧虑思虑，恼怒怨恨，气郁血滞而不行”，《普济方·妇人诸侯门》曰：“妇人室女以肝气为用，盖肝乃血之府库，肝即受病，经侯衍期，或多或少，或闭断不通”。女子以肝为先天，情志不畅，肝失疏泄，气机阻滞，气血不和，脉络受阻，血行艰涩，经水下行不畅而量少，故在临床循《内经》“祝由”疗法，（祝由者，祝其病所由来也，即告之其患病之由来），采用“治神”（心里疗法）与“治身”（药物疗法）并用，在辨证上以气滞肝郁为主，治方常以逍遥散配以活血通经之品，同时对患者耐心疏导，多方解释，缓和患者对月经过少的恐惧紧张心里，使肝气得舒，肝肾得养则经血自调，现代医学对逍遥丸治疗妇科内分泌疾患已有大量的研究，陈师更是相得益彰，将药物与心理医学相结合，充分体现了现代医学社会—心里—患者的医学模式。
2.4冬令膏方治疗月经过少
妇科膏方源远流长，是调治妇科慢性疾患，补虚强身，养生驻验的最佳剂型，凡脏腑亏虚，阴阳失衡，气血虚弱，冲任失调所引起的妇科疾病均可服用膏方。《陈素庵妇科补解》[2]中记载以回天大补膏养血益气、滋阴降火、润燥生津，治疗虚损血枯。《秦伯未先生膏方选集》、《秦伯未先生膏方集》两书中共记载膏方36案，囊括了月经病、产后病、带下病等，其中月经量少11案[3]。陈师总结前人经验，临证膏方注重脾肾为本、气血为用，运用补肾益气，疏肝理气，化瘀调经之法治疗月经过少收效颇佳。秦伯未曾曰“膏方并非单纯补剂，乃包含就偏却病之义”，陈师擅用健脾补肾和疏肝补肾两大治法，并随周期随症加减，在冬令进补这一特殊时期，运用膏方治疗，具有特殊的治疗优势。以香砂六君子汤加黄芪、米仁益气健脾，知柏地黄丸加女贞子、桑椹子滋养肾阴，并配巴戟天、杜仲以求“阳中求阴”；以桃红四物汤养血活血；加香附、郁金、枳壳、八月札、丹参疏肝理气，行血化瘀；另用百合、麦冬养阴清心，配以合欢皮、夜交藤安神助眠；蒲公英、桑白皮、葛根、黄柏清热以消面疮。通过治养结合、药补相宜、调补气血、平衡阴阳，作用稳定而持久，对月经过少的调治的优势得到了更好的体现，促使中医药治疗月经过少取得了更宽广的发展前景。
附医案：
李某某 女 33岁 月经过少 2010年4月21日初诊
2007年剖腹产后月事量进行性减少，周期尚准，神疲乏力，头晕，形态偏瘦，LMP10-12-18，经行无血块，经前少有乳胀，带少，质稀，腰酸，疲劳后尤甚，脉细软，舌淡苔薄。未避孕半年未孕，性生活正常，爱人精液检查无异常，无产后大出血史。妇科检查示子宫略小，内膜偏薄，基础体温显示单相，证属气血两虚。肝肾不足。于健脾益气养血，滋补肝肾为治。
川断15 g 狗脊15g 桑寄生20g 菟丝子15g 乌贼骨15g
当归15g 白芍12g 萸肉10g 白术12g 茜草12g
茯苓15g 丹参12g 炙甘草5g 山药12g*7
二诊
2010年5月5日
月事未临，头晕腰酸好转，渐有白带，眠可，脉细，舌薄。BP120/80mmhg
川断15g 杜仲15 g 桑寄生20 g 萸肉10g
白术12g 山药12g 怀牛膝15g 当归12g
白芍12g 炙黄芪20g 炙甘草5g 丹参12g
泽兰12g 鹿角片12g 仙灵脾15g*7
三诊
2010年5月12日
腰酸大减，精神好转，偶口干，有乳胀，月事仍未临，眠可，脉细弦舌质淡红苔薄白，属血虚肝旺，予养血活血，通利冲任。
刘寄奴12g 萸肉10g 熟地12g 川断15g 桃仁12g 当归12g
菟丝子12g 寄生20g 白芍12g 杜仲15g 红花6g
枸杞子12g 黄芩12g 益母草15g 孩儿参15g 苁蓉12g *10
四诊
2010年6月23日
Lmp：6.19 月经较前量多， 有血块， 伴有小腹隐痛， 行之爽，不腰酸，有乳胀，易汗，舌淡红，苔薄， 脉细，再拟疏肝活血，通利冲任。
川断15g 桑寄生20g 当归15g 白芍12g 川芎10g
制香附15g 熟地12g 萸肉10g 炙黄芪15g 炒茜草12g
白术12g 杜仲15g 菟丝子15g 丹参12g 益母草15g *10
五诊
2010年7月28日
月经逾期未至，无腰酸头晕，自测尿HCG阳性，小腹略胀，脉较前有力。
川断12g 菟丝子12g 熟地12g 桑寄生12g 黄芩6g
白术12g 苎麻根10g 苏梗6g 木香6g 炙黄芪15g
丹皮10g 炙甘草9g*7
六诊
2010年8月17日
B超显示宫内妊娠。嘱咐与归脾丸服用。
按；该患者平素体虚，生产又加重精血的亏虚，故而导致月经量少，根据其舌苔脉象以及头晕腰酸体乏等诸症表现，皆为气血亏虚，肝肾不足之象，故采用补益气血，滋补肝肾之法，补肾中药西医早已研究具有内分泌激素样作用，如菟丝子、桑寄生等能够对女性性轴具有双相调节作用，方中以《内经》中治疗血枯闭经的四乌贼骨一藘茹丸配以当归，巴戟天，续断，益母草等养血活血，牛膝引血下行，香附引一身之气，体现了“寓通于补”，“补而通之”之意，补肾即肾阴得养，肾阳得化，健脾则血海充盈，冲任调和，疏肝活血通畅气机，经血自调而下。营血渐充，胞宫得养，冲任得滋，故自易怀孕。
参考文献：
[1] 罗颂平. 中医妇科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72-74
[2] 杨晨雪. 古代妇科膏方十则评析[J]. 河南中医，2012，32（12）：1627
[3] 韦玮.常惠.秦伯未妇科膏方应用浅析[J].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2013，37（3）：194-196
作者简介：
温洁 女 1974年5月生 大学本科，现任上海市浦东新区中医医院妇科副主任医师，1997年毕业于上海中医药大学临床医疗系，长期从事妇科内分泌及感染性疾病临床研究工作。现为上海中西医结合妇科专业委员会委员。浦东新区科普讲师团讲师。
基金项目：
上海市优秀青年中医临床人才培养计划
培养单位：
上海市卫生局（项目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