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份,好友福尔摩斯的身体越来越差,在低烧和忧郁症之间徘徊。他要么是狂热地撰写各种档案资料;要么是做化学实验,发出难闻的气味;要么是穿睡袍、拖鞋,躺在摇椅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有时候他会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有时候又申斥我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信件和卡片,其实是胡乱指责。曾经有一次,他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结果昏厥在地板上。当然他也会突然之间显得生气勃勃,那必然是使用了万恶的可卡因的缘故。很多次我试图销毁他的注射器,断绝毒品来源,但是他完全可以搞到更多的毒品,并且对我发火。
我很了解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因为没有遇见充满挑战性的案件,缺乏刺激的结果。
今天一早,马克·洛先生来访,我无限期待他的案子能重新激发福尔摩斯的斗志。福尔摩斯只是礼节性地打招呼,又坐回椅子,看着天花板。
马克·洛是一位体面的年轻绅士,个子高挑,头发金黄,皮肤白皙,一副山羊胡很雅致。
“我的老板,劳伦斯·布尔克莱先生向我推荐了你,福尔摩斯先生,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福尔摩斯微微点头:“沃德街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我认识。”
“那就好,我是那里的初级律师,劳伦斯对您的评价很高。”
福尔摩斯再次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受雇于一名谋杀案嫌疑犯,担任被告辩护律师。我坚信他是无辜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担心证明不了他的清白。”
福尔摩斯迅即来了一点精神,转向马克律师:“这是你辩护的第一起谋杀案吗?”
“是哟。或许你没有看到这起案件的报道,因为他们说缺乏新闻覆盖率,没有新闻点,就没有刊登。案件的表面情况是同一教区的邻居因纠纷引起了仇杀,简单明了,然而我一直不相信。”
“确实没有看到过这起案件的新闻报道,请你介绍详细情况。”福尔摩斯接嘴说。
“6月2日,我的委托人阿瑟·邓恩被捕,他被指控杀害了邻居塞德里克·汤姆金斯。汤姆金斯头部中弹,凶器系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子弹。”
“纠纷的性质是什么?”福尔摩斯问。
律师叹息一声:“都是狗惹的祸,一条杂种猎狗,名叫贝丝。”
福尔摩斯的眉毛扬了扬,我高兴地看到他对这个案子来了兴趣。
马克律师继续道:“邓恩和汤姆金斯是近邻,两人的房子背靠背。据说受害者汤姆金斯的狗贝丝经常在邓恩的花园里拉屎,为此俩人产生了激烈的争吵。一天晚上,邓恩的鸡被杀死,他认为是贝丝咬死的,而汤姆金斯认为狐狸是干的,邓恩不相信,郑重威胁汤姆金斯要击毙贝丝。”
“你的当事人有22毫米口径的来复枪吗?”
“有的,福尔摩斯先生。”
“谁主办这件案子?”
“格雷格森探长。”
“唉!可怜的托拜厄斯·格雷格森警官,行动迟缓,拖三拉四的。要么我们还是先探望你的当事人,然后再去面见格雷格森探长?”福尔摩斯说。
律师迅即起身:“妙极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我们坐那辆正在等你的马车吧。”
“你怎么知道我包了马车等我?”马克律师惊讶道。
“这有何难,我不光知道你包了马车,而且还知道车夫是阿尔伯特,他的斑纹母马叫琵兎尼娅。”
“啊哈,是不是你从窗户上看见了我过来?”
“华生可以作证,我已经一个小时没有起身了。”
我证实了他的说法,马克律师更加迷惑不解,直到福尔摩斯主动解释说:“在贝克尔街做生意的出租马车我都熟悉,其中阿尔伯特患有支气管炎,会经常咳嗽,你听,他又咳了。另外,他的母马非常不安份,经常用脚刨地,如果你的听力足够灵敏的话,应该听得出来。”
福尔摩斯是对的,我们静心一听,还真能听到马蹄刮擦地面鹅卵石的声音。
我和福尔摩斯穿上大衣,戴好帽子,坐上阿尔伯特的马车,直奔沃姆伍德·斯克拉监狱,嫌疑人邓恩就被关在这里候审。
经过一系列的手续,我们坐在了被告邓恩的对面,两名狱警在场。相互介绍过后,福尔摩斯开门见山地问:“马克律师相信你是无辜的,为此特聘请我协助他调查取证,他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邓恩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高大结实,但是精神萎靡。他蓬乱稀薄的灰白头发,胡子拉碴,眼圈发黑,双手微微颤抖,估计是听说了福尔摩斯的名字。
他的话语带有颤音:“是的,马克律师的信念是英明正确的。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深陷地狱,期盼早日得救。上帝可以为我作证,我是清白无辜的,但是需要您来揭开这个谜团,还大家真相。”
“如果你要我帮助你,首先你要帮助我,告诉我事实真相。”福尔摩斯说。
接着邓恩叙述了前因后果,大致和马克律师讲的差不多。
“你住在现住址多长时间了?”
“接近10年了。”
“紧邻着你房子左右的是谁?”
“我房子左边的是辛彤小姐,一位老太太,患有风湿病,多数时间是在摇椅上度过的,她的侄女照顾她。”
“右边呢?”
“安布罗斯·福勒,接近40岁,我好像听说他是在伦敦朗伯斯区做制桶工。”
“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几个月而已。”
“他结婚了吗?”
“没有,他一个人生活。”
“你和这个邻居安布罗斯·福勒关系怎么样?”
“非常友好,我们经常呆在一起,谈天说地,有时候还互相显摆来复枪。”
“有意思。案发那天你看见过福勒吗?”
“是的,上午看见他在给菜地掏沟。”
“后来呢?”
“后来他进室内了。”
“你曾经扬言要击毙汤姆金斯的狗,贝丝?”
邓恩压扭双手,叫道:“是的,但我从没有想过真要去伤害它的,只不过给它的主人施压,让他管好自己的宠物。”
“如果你没有杀害汤姆金斯,那么谁杀了他?”
“我只能认为是右边的邻居安布罗斯·福勒,你会问我理由,可我说不出任何理由。”
福尔摩斯起身说道:“邓恩先生,我会尽力而为,但不作任何承诺。”
“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我会读秒等待与你再次相见。”邓恩满脸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