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界寺巧遇
公元一八九四年,清光绪二十年的金秋,海岛城市厦门的气候十分炎热。
这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日,是佛教“盂兰盆会”,各寺院诵经拜忏,众多虔诚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地来到天界寺进香。虽比不上五老山下的南普陀寺热闹,但那些进香的佛门弟子,加上游山赏景凑热闹的人群,倒也显得熙熙攘攘,把寺内的大小和尚忙得团团转。
大雄宝殿上,三尊佛象高坐莲台,十八罗汉分立两厢,香烟缭绕,烛影摇红。法座上,一位高僧盘膝而坐,六位法师分坐两侧,敲钟击磐,口中念念有词。法座前,几十位善男信女跪在蒲团上聆听诵经。老和尚神态庄严,身披深色袈裟,手拈念珠,经声悠扬,整座大殿都浑然进入了超尘脱俗的清净境界。
突然,一阵尖厉的“救人呀!”的喊声,打破了佛殿的寂静。善男倌女们都纷纷地从蒲闭上站起来,涌向寺外,惊疑地胡呼救声奔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租尚们当然也不甘落后,他们丢下了木鱼槌,也都涌向门外。
天界寺前有一个巨大的石洞,在洞外的两株木棉树下,有两个轻浮子弟正在缠住一位年轻女子。那个扁圆脸,身穿白杭纺衫裤,脑后拖着一条油光水滑的长辫的盾虫,正嬉皮笑脸地抓着年轻女子的左肩,拉拉扯扯,嘴里说着一些肉麻话。另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鹰嘴鼻,上身穿一件玄绸紧身摔打衫,一路金丝钮扣到底,下身穿一条黑色骑马兜裆浓摔,腰扎丝鸾宝带,一手摇着白摺扇,一手扯住一位年轻男子。毫无疑问,那位年轻男子就是女子的亲属了。
“青天白日,佛门宝地,竟敢调戏妇女,这还了得!”
走出寺门的善男信女们,都挤挤嚷嚷地涌向前去,欲搭救那个青年女子,和尚们也跟在后面愤愤不平地高声念起“阿弥陀佛”。
“这是我们教会的事,你们谁也不准管!”扁圆脸昂起头朝涌来的人群傲然地喊。
接着,鹰嘴鼻一拍胸脯:“那个不怕死就上来和大爷较量较量!”
人群一下愣住了。人们清楚地认出,那个扁圆脸正是厦门天主教堂的教徒林三,他老子是厦门府衙门里的刑名师爷,管词讼,那个鹰嘴鼻外号“铁头”,原来是个镶客:有一次保镖路过山东德州,被人打瞎了左眼,辞职回到厦门,成了厦门街坊上流氓地痞们的头目。今天这两个宝贝搭成了伙伴,文打官司武打架,谁还敢惹?
鹰嘴鼻回头瞧瞧人群,人们被他一句话都给镇住了,那刚才还说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和尚,现在却也低眉顺眼地念起了“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不理人间俗事了。一个个手拈念珠,溜回寺里去了。鹰嘴鼻气焰顿增,伸出左手将那位青年男子往后一推,那位商贩打扮的男子,踉跄地退了好几步。
鹰嘴鼻趾高气扬地说:“姓吴的,要识相就滚开点,爷们玩过了,婆娘还是你的,自有你的好处,你若不识相,惹起爷的火来,立时叫你到海里喂王八去!”
那边扁圆脸一手抓着女子的手臂,一手只管在女子胸前乱摸起来。
这时,只听得一声怒吼:“不许胡来!”众人一看,不知从那里过采了一位五十开外,双鬓飘霜的老人。这老人脸型瘦削,双目炯炯有神,身穿一件玄青色羽纱袍褂,健步走向鹰嘴鼻和扁圆脸。
鹰嘴鼻见走来的是个老人,丝毫不放在心上,他上前拦住老人道:“你这老头,少管闲事,快回家抱孙子去吧!”
老人并泉罢休,却庄重地说:“欺凌妇女,岂是正人君子所为?你家中若有母亲,姐妹遭人侮辱,你们又当如何?”
“哈哈哈!我看你是吃了狮子心,豹子胆!”鹰嘴鼻一阵大笑。
“大哥,这老东西不识相,教训教训他!”林三怂恿黄得彪。
黄得彪朝老人打量一下,突然一掌就朝老人胸前推去。谁知老人就象钉子钉在地上一般,纹丝没动。黄得彪用尽垒身力气,又一拳朝老者左胸击去,老者将身一闪,拳头落空。老者正待还击,却被身后闪出的一位书生,将鹰嘴鼻拳头接住,往后一推,鹿嘴鼻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鹰嘴鼻通过这两下子,领教到眼前这一老一少的厉害.但他在眼下这么多人面前,哪青甘心认输?于是,他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铁头功夫来。只见他从地上抓起一块岩石,足足有一,二十斤重,举在手上往起一扔,岩石立时被抛上两丈高的空中。鹰嘴鼻仰望空中,见岩石落下,冲上前去将头一伸,岩石不偏不倚,正落在鹰嘴鼻头顶上,“啪!”的一声,岩石断为两段,落在地上。看的人都不由得伸出舌头,惊褥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妈!这家伙的头比铁锤还硬呵!”
鹰嘴鼻见群众惊成那副神气,越发得意,他猛地将身子一弯,猛一头朝路旁一根碗口粗的松树撞去。只听“劈啪”一声响,松树折成两段,鹰嘴鼻将身子一跳,站在老者和书生面前,挑逗地说:“难道你们的身子可比这树和石头更硬吗!”
站在天界寺前的群众,都替老者和书生捏把冷汗,但谁都不敢出头劝解。
瞧那书生时,他却冷冷一笑,蔑视地说:“看来你就靠这颗头卖钱吧!”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回身就走。
鹰嘴鼻勃然大怒,他赶上前,一头朝书生后背拉去。眼见那书生就要象那棵松树似的腰折骨断,谁知那书生却不慌不忙,身子朝右边略略一偏,鹰嘴鼻的头正好撞到书生的左腋下。书生左臂一夹,将鹰嘴鼻那颗“铁头”紧紧夹住。鹰嘴鼻奋力挣扎,书生的左臂却似一把钢钳,钳得“铁头”无法松动半分。书生又伸出右手掌,在“铁头”上擦了几下,鹰嘴鼻痛得象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书生哈哈大笑:“我当你真是颗铁头呢!去吧!”说罢,手一松,鹰嘴鼻往前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他慌忙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山下逃去。
“哈哈哈哈!”百姓和和尚们,都忍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
扁圆脸林三见黄得彪吃亏逃走,自己连忙放了女子,也想逃跑,但已来不及了,被书生挡住了去路:“你欺凌妇女,就想这样一走完事了?’
林三见无法跑掉,就半软芈硬地说:“我与相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惹恼了我们教会里的洋人,你也没有好处。”
书生笑道:“你不要拿洋人来吓唬我!你以为四万万黄炎子孙都是象你这样的甘愿给洋人当干儿子的败类?你不提洋人倒还罢了,提了洋人,我更不能放过你!”
书生朝周围一看,并无绳索,铁链之物,石岩边却有一根撬石块用的铁棍,大概是修路时遗下的。书生大步走去,弯腰拾起铁棍。林三见书生去拿铁棍,以为书生要用铁棍采打他,吓得一溜烟就柱山下跑。
“那里跑!”书生一个纵步就到了林三身后,象鹰抓小鸡似地将林三提了回采。
林三吓得脸色发白,连声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书生并不多言,将林三拉到木棉树下,把手中那根酒盏粗的铁棍围在林三腰上一弯,铁棍立时成了个铁圈,将林三齐腰围在木棉树杆上了。
林三被套在树上动弹不得,不由得哭了起来,口中求饶道:“求好汉相公放了我吧,小人下次再不敢为非作歹了。”
书生站在一旁,点头冷笑。
书生在惩治黄得彪,林三二人时,那位老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