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言把所有的老师都给震住了。哇，就觉得这个人不得了。
所以以后我一直在关注他。当然，我后来也跟我后来的学生
说，邱老师是一个没办法复制的人，他是一个唯一的人。
另外一个，是对藏家讲的。在国外时曾有许多的藏家对
我说，他们的成功就是不再按照过去的条条框框，或者那些
美学原则去选择藏品，而是要去收藏和传播自己爱的东西。
果然过了二三十年以后，这批爱现代艺术的藏家们就成为了
现在世界的风向标，他们的投资也翻几百倍。这是一个非常
简单的道理，但是我当初看不明白。
从现在西方来看，为什么那么反对博物馆或者学院艺术。
是因为那种被固化，被定性的艺术已经没有创造力和生命力
了。后来人的成功表明，那些东西可以作为历史，作为传统，
作为我们的知识营养放在博物馆里面。但是那些不能代表我
们今天，也不能代表我们的未来。
所以现在一些新兴的白领，或者叫着知识白领的选择就
变成了后来的趣味。未来的时尚趋势都将由这样一些新的成
功的年轻人所引领。所以今天的中国藏家有这样的眼光，他
一定会塑造下一波的文化趋势。
专访：艺术对我来说是一种优雅的说话方式
焦：我们杂志最近在做一个杭州文化的手绘地图，去年你也画了12幅手
绘地图，当时怎么样一个情况？
邱：地图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因为它不存在着完全的写实，只要有图型、
方位和符号就构成了地图。其中最典型的符号就是文字，任何一个东西，这把
椅子你给它这边贴上快乐，腿上贴上悲伤，椅座上贴上孤独，这把椅子就成了
地图。就是说只要符号跟实物一重叠，一个东西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东西，马上
变成地图。
同时地图的创造空间非常大，无论多大的地图都只是对真实地貌中的一个
截取，它们都有边，但是大地没有边，所以它只是截取。另一方面，所有地图
的精度都是有限的。就像谷歌地图，他总是可以再拉，再精细。精细到一个人，
他的脸也还是一张地图，他的手指和指纹还都是一个地图。
就是说其实每一个地图
它都不够精细，他的精细程
度是为了对应某一个特定的
目的。你为了打仗，那这个
山是不是陡峭要标出来，你
只是为了旅行可能就不需
要，就是说有不同的特定目
的。因此在粗和细之间就给
了我们一个创造的机会，地
图也包含着想象，包含着空
白。全都没有空白就不是地
图了，地图里面永远包含未
知的东西，永远是你用想象
力去填充的东西。
就是去年我当策展人，
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创作，整
个一年我就画了这12张地
图。其实我以前就画过，对
这个很感兴趣。因为做策展
你必须考虑这个板块，那个
板块，这个事情那个事情，
就是要有一种场的意识。你
这么走，谁谁已经走到哪里
了，可以这么说地图就是对
世界的一个组织，策展的工
作与这个是非常相似的。
再加上又是艺术家当策
展人，我可以将他图形化，
我很自然的就画了。
焦：就是要有一个全局
观是吧，当代艺术中的许多
表现形式你的脑子里都有，
所以才够这样子？
邱：对，就是需要有一
个全局观，而全局观很能表
现权力欲望。鸟瞰，很像上
帝。鸟的眼光也就是神的眼
光。
当然我更愿意用的是场
的意识，因为你会有牵挂，
这样你的胸怀就变宽广了，
你对它就有一种倾听的能
力，一种融情的能力。所以
地图本身也意味着一种哲
学，一种意识形态。比如说
一般的写作，是写完第一句
再第二句，再第三句，沿着
时间轴展开，他是一个非常
强硬的引导，是一个导游。
但是地图不是，它把这个权
利交给你。
完全不同的人使用同一
张地图也会看到不同的东
西，这个过程你是自由的。每一个人都会有他的一幅杭州地图，也会有自己的中国地图。
这个地方是他初恋的地方，那里就会特别大，每个人都会有一张他独一无二的地图，是
谁都不能代替的。
焦：邱老师你是一个很有创造力的人，那你现在的兴趣点在哪里？其实我一直很好
奇，就是你几乎一直都在用一种反风格创作，是随机性的，还是有规划的？
邱：不是随机性的，你有一个工作的体系，比如说一开始是这种创作方式，从这种
长成这种，再从这种长成那一种，它自然就形成了一棵树。所以说从表面上来看，这边
朝阳，这边背阴。它们的叶子果实都不一样，但是它还是同一棵树。
说反风格，其实是不可能，也是做不到的。但是那种风格主义，这个符号被认可了
我就把它固定下来，这是在作茧自缚。恰恰是在对反风格尽情的实验里面，你会发现其
实你的实验还是会有边界的，你才得到了你真正的风格。
风格不应该是起点，而是终点，到是你死的那一天才有的。
焦：那您这种源动力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邱：好奇心！就是你想知道这么做会怎么样？那么做会怎么样？
焦：从我个人角度讲，我是八十年代生的人。我很多时候特别的迷茫，不光是对艺术观，
就是对人的价值也会感到迷茫。
邱：迷茫好啊，就是迷茫的人生才值得过，你要是知道明天就会发生什么那死了算了。
迷茫是人生的本质，是你不可能离开的东西。也正因如此，你才依然还是在冒险，
你依然还是有所作为的。这么选择就会成为这样一个人，那么选择就会成为那样一个人，
你才是一个自主的人。不迷茫那就是不自由的人，那你做的一切事情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
你上了八路车自然就把你带到了那个地方，那这样其实也就放弃了自己的自由。
所以这个迷茫才会值得一过，我会用好奇心来迎接这个迷茫。
焦：我经常在网上看到对你的评价，就是你是将传统的文人气质和当代先锋结合得
最为完美的一个艺术家。您怎么看待这个评价？
邱：其实还是有挺多的，不光是我一个人这样。随着中国经济的成长，自信心开始
有一点回来，我们开始追求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人。
中国人就应该是全面发展的，中国的学问从来不去把人进行分割，你曾国藩又没有
读过军事院校，为什么会打仗？还有王阳明，徐渭是个画家，为什么会打仗？徐渭当年
是胡宗宪的秘书长，相当于浙江军区参谋长，他指挥宁波军区司令戚继光打鬼子。
所以中国的学问，不是你地理学家就是读地理，你是生物学家你就念生物。它是通
过画画你会悟道，通过杀牛你也会悟道。悟道了你会杀牛就
会打仗，会打仗就会画画。
焦：可是其中会有一个问题，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和近代
西方的哲学观是冲突、甚至是完全矛盾的。您是如何将他们
结合在您的作品里面的？
邱：回去画一张地图，你会发现他们之间有冲突，但也
会有相互的联系。他不冲突的话不就成同一个地方了吗？要
都是同一个东西，这个世界会变得很无聊。地图就是你知道
它们不一样，这是这里，那是哪里，但他们是怎么连在一起
的？
他们之间总会有一条路连在一起，有一些想法之间是一
条河，有一些想法之间没有关联，需要你挖一条河，有时候
你需要搭一个立交桥跨过去。
焦：您毕竟是一个学者型的人，作为一个地图来看的，
会有哪些很重要的地标？
邱：中国思想，儒家，佛教。道家其实没那么了解，但
是庄子对我的影响很深。然后维特根斯坦、尼采，还有我中
学的时候熟读马克思，最后还有现代史。
焦：中国近现代史？
邱：现在读世界史多了，但是我曾经花了很多时间读中
国现代史，现代史对我影响比较大。然后西方主要是维特根
斯坦。我曾经在北京与陈嘉映老师读了一年的维特根斯坦，
先是蹭课，后来就成了好朋友。
焦：那维特根斯坦带给你的体验是怎么样的？痛苦还是
别的什么？
邱：我阅读哲学不是整天问什么是时间，如果一个人天
天问什么是绝对、什么是时间、什么是相对、什么是真理，
那么他不一定是一个哲学家，而是一个宗教家。而哲学其实
是一种会倾听的说话风格，说穿了哲学就是讲话优雅。就是
学会等待对方讲，等待对方讲完证据，等待对方举出例子，
这种态度就是哲学。
哲学就是将自己的每句话都试探地讲出来，即使是一个人在写作的时候，也会假
设一个谈话对象，也像在与人交谈。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怎么样呢？这句
话讲出来它的反面伴随着的又是什么呢？如果硬一点会怎么样，柔一点会怎么样？其
实是讲道理的讲话风格，用这种风格来讲话。你谈打仗是哲学，谈爱、谈仇恨、谈吃
喝拉撒都是哲学。
对我来说哲学，也包括我的作品，我看成是一种讲话的风格，是一种边倾听边言
说的一种风格。
焦：这就是您理解，或者说是您身上体现出来的中国文人气质？
邱：不是，西方哲学也一样，苏格拉底是这样讲话的，维特根斯坦也是这样讲话的。
他们绝对不是霸道的讲话，宗教就很霸道，他在讲真理，但是他高高在上，不允许你
质疑他，他自己也不反思。但哲学是边反思边对话，所以哲学应该是让人很幸福的，
绝对不是痛苦。如果这种态度内化为你的气质，就是一个有尊严的人，既给别人尊严，
也给自己尊严，同时他也自由。
焦：您的时间一直安排得很紧凑，又策展、又评论，那创作对您来说是生活？是
事业？还只是工作？
邱：是生活。其实这也是密不可分的，创作的时候就是解决你的生活问题，社会
责任等等，我是特别反对为了做艺术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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