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保留展示,但由于发掘区其他位置没有找到登台的阶梯或坡道,发掘者将目光投向了这一区域,经过集中讨论,最终决定对这里进行局部解剖,选一部分“做到底”。
随着烧土堆积逐层被揭露清理掉,大约距地表两米半深的堆积底部,一片特殊的迹象显露出来。首先露出的是一个直角,直角内有红、白两色的彩绘,隐约构成规则的图案,显然,这是漆木器腐朽后留下的痕迹。考古队员抓住这个线索,继续清理,竟然揭露出一块长2.78米、宽1.55米的长方形朽痕,朽痕的一侧两端各伸出一块,痕迹上的彩绘隐约可见,有边框,白地红彩,饰两行相对的卷云纹,边框内则是黑红相间的纹饰,已漫漶不清。痕迹中部偏一侧发现了几块青铜残片,经过简单拼对发现,这是一件铜铺首,体积远大于之前所发现的。经过仔细清理发现原来是一扇彩绘木门!
这个位置正在台基中轴线上,发掘者推测这扇门很可能是台上建筑的北侧正门。门发现于焚毁堆积最底部,痕迹保存完整,应该是建筑着火前被拆掉并弃置到了台基下。一扇战国彩绘大门,深埋地底,经过了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终于重见天日,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啊!
基坑与“圜水”
2015年10月—2016年5月,为配合齐故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又启动了10号建筑遗址的第二次考古发掘。这次发掘之前,我们投入大量精力对台基周围进行了重点勘探,准确掌握了台基周围淤泥层的分布范围。发掘选取战国夯土台基南部、东南部及东北部拐角等处进行重点揭露,希望进一步了解夯土台基形制以及建造方式,并为推测建筑性质提供线索。发掘面积约1000平方米。
通过这次工作掌握的线索,我们基本推测出这组宏伟建筑的建造程序:第一步,夯筑台基之前,先于生土上挖出圜底的基坑,基坑平面大致呈圆形,近圜底。第二步,坑内开始填土夯打。其中台基部分和台基外围分别夯筑,台基高出地表,而外围夯土并未填满基坑。第三步,建造台上建筑。建筑在使用时,基坑未填满的部分积水,积水环绕台基一周,形成“圜水”景观,基坑底部的夯土则起到了缓解渗漏的作用。
“金銮殿”的兴废
至此,10号建筑遗址第一阶段的发掘工作基本结束。通过掌握的资料,我们基本上复原出了一座壮观的战国夯土台基:南北87.5米,东西113米,环绕台基的是一片面积达130万平方米的水域,建筑整体蔚为壮观。台虽仅存一层,但现存高度3米以上,壁面立柱镶板,装饰完善;台上建筑的模样虽不能准确地描绘出来,但出土的高大华美的彩绘木门以及纹饰繁复的铜构件,反映了建筑具有相当高的规格。战国时期,“高台榭、美宫室”之风盛行,各诸侯国纷纷倾力建造宏伟的高台式宫殿建筑,文献中著名者如赵国丛台、魏国文台等,齐国作为实力雄厚的大国,自然也不例外,《吕氏春秋》载:“齐宣王为大室,大益百亩,堂上三百户。以齐之大,具之三年而未能成。”10号宫殿遗址位于战国宫城东北部,与桓公台宫殿建筑群东西并列,应为战国时期齐国的一处重要宫殿遗存。
10号建筑基址出土的遗物以绳纹筒瓦、板瓦为主,还有不少半圆形瓦当,与以往在故城内发现的纹饰瓦当不同,这次发现的瓦当都是素面的。加之发掘出的铜铺首等构件,可以管窥整个建筑的裝饰风格。为了解夯土具体结构与建造方法,本次发掘中对夯土台基进行了局部解剖,在夯层中发现少量豆盘、豆柄等残留遗物,豆盘浅而外壁中部有明显折棱,为战国时期特征,结合台基周围堆积中的遗物可以判定,夯土台基建造年代为战国时期。另外,在台基外围的淤泥层中,出土了不少能够复原的陶罐,具有战国时期典型特征。除此之外,基本没有发现其他类型的遗物。
那么台上建筑是何时因何原因毁弃的呢?夯土台基被西汉中期的墓葬、水井等打破,据此可知夯土台基使用年代的下限。烧土堆积也被西汉水井打破,可以知道此前台上建筑已经烧毁。建筑烧毁的原因分为失火和纵火。文献中尚未见到关于齐国宫殿建筑失火的记载,但关于人为纵火,据《史记·燕召公世家》载:“(战国晚期,乐毅伐齐)入至临淄,尽取其宝,烧其宫室宗庙”。台上建筑的烧毁是否与燕齐战争中燕军的劫掠纵火有关呢?希望通过以后的考古工作,能够让我们穿透两千多年的历史迷雾,揭取覆盖在史实上的层层面纱,更加清晰地看到这座宏伟建筑的本来面目以及这里发生的众多历史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