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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

时间:2022-12-12 20:20:06 来源:网友投稿

赖妙宽,女,1960年出生,福建漳州人。当過眼科医生、专业作家、杂志主编等。20世纪80年代初发表小说处女作,文学创作30多年,主要作品有小说集《天赐》《共同的故乡》,长篇小说《父王》《天堂没有路标》《城里城外》等。作品入选国内重要选刊和丛书,获多种国家级和省市文学奖项。

第一章 捡来的女人

一场风暴,把水旺和火旺兄弟俩的命运打翻了个个。

那天,火旺照例到白龙湾讨小海。这天他来得特别早,因为夜里他做了个噩梦,梦见一条恶龙翻滚着巨浪把哥哥的渔船打翻了,哥哥像死鱼一样漂在海里,恶龙甩打着尾巴在后面追。哥哥却不知道危险,仍笑眯眯地看着火旺,像平常睡觉前两人躺在床上面对面说话时那样。火旺又急又怕,想去救哥哥,却跑不动,只能悲惨地大叫着:“兄啊!——兄啊!”嘴巴一张一张的,喉咙却像被扼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被巨浪卷走。恐惧和悲伤像从天而降的利刃,顿时把他切成了碎片,他感到自己化成了一摊泪水,就哭醒了,流到右耳郭里的泪水凉凉的,耳朵还听到了自己的哭声,仿佛噩梦的大门还没完全合上。

幸好只是个梦!但这个梦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觉得不是个好兆头。村里出海的渔船遇到了大风暴,哥哥就在渔船上,至今没有音讯。这几天海面上漂来不少破碎的船板、桅杆、帆布片、木箱、箩筐、衣被等等,让人看了心里发毛。邻村已传来有人遭难的消息,大家都为在海上的亲人担忧,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再也睡不着,急忙起床提了鱼叉鱼篓就往海边走,饭都不吃,只拿了装水的葫芦和一个生地瓜,好像哥哥在等他,刻不容缓。

村子静悄悄的,公鸡已经叫过,村子仍无精打采的,风暴过后的渔村总是打不起精神。有几个早起的女人在切猪菜和磨豆浆,发出单调的刀斩猪菜的“喳喳”声和磨盘转动时的“叽嘎”声,偶尔夹杂着女人的叹息。有一只老鼠从谁家的猪圈跑出,钻进另一家被风刮倒的柴堆里,跟在火旺身后的黑狗“梭子”追了上去。风暴天,小动物们也要重振家园。火旺喊了声“梭子”,自己更加快脚步往白龙湾走。

白龙湾在村子的西边,离村子有两三里地,岸崖上有座石头山,叫龟仔山,外形像一只海龟,是村里人安葬亲人的地方。依风水地理说,龟仔山命脉长寿,先人安葬在这里,佑后辈长安久居。实际上,渔村人苦命短命,龟仔山的风水作用有限,这样的说法只是一种寄托罢了。因为除了这座山,村里人实在没地方好埋亲人了。东陵村在海岸线的一个弯区里,正对着台湾海峡,方圆数十里,都是低洼的沙丘,长年海浪、风沙,不是被海水淹没,就是被风沙填平,只有这座石头山能把先人的骨殖留住。也是这座山,作为屏障,挡住了从西南角入侵的风浪。后来,这座山也成了东山战役的主战场。

因为离村子远,又有一座坟山,来白龙湾的人少。火旺常到这里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来这里就像回家。在他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哥哥带他来这里,指着两个并在一起的石头堆对他说:“这是咱阿爸阿姆。”他从小没见过爸妈,他以为小孩子都像礁石上的蛤蛎,长出来以后,有的被爸爸妈妈挖走,有的被哥哥挖走。他属于后者,哥哥是挖蚬、挖蛤蛎的好手。但那天以后,他才知道自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也就喜欢上了这里。因为哥哥要出海谋生,一去就是好多天。哥哥不在时,家里没人了,他一个人孤单单的,来这里好像在父母身边,有依靠。他没见过母亲,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样子,但他喜欢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和心里想的,跟他们说说,有时说着说着,就像在爸爸妈妈的怀里睡着了,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感觉很舒服。醒来他就对着坟堆一边一个大叫“阿爸”“阿姆”。如果捡到自己中意的果子或空酒瓶子,他就郑重地放到爸妈的坟前。当然,他喜欢来这里,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少,他可以捡到更多的东西。

风暴过后,海面比平时更加安静,好像刚做错事的小孩,乖乖地不敢再闹了。太阳刚刚从水面浮出,海水像煮沸的金汤,翻滚着灿灿的光,把天地照得金碧辉煌,就像玉皇大帝的天宫!连天的金色波浪,让火旺忘了心头的忧虑,恍若来到仙界。他盯着海面看花了眼,心也花了,屏住气想等浪花间出现海龙王的三女儿。这是世代相传于渔村的故事,美丽善良、变幻莫测的龙王三女儿,好像专门带着金银财宝来嫁给勤劳善良的穷汉子的,这给娶不上老婆的渔民们无尽的梦想。

火旺看着看着,果然在金光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他揉揉眼睛,定睛再看,小黑点正一沉一浮地顺流漂来。他全身一阵激灵,摔下身上的水葫芦和小鱼篓,跳进水里,向黑点游去。无所事事地在沙滩上刨坑的梭子,扔掉一只被它按住的小沙蟹,也兴冲冲地跳进水里。等他靠近时,发现是一个抱着破船板的女孩儿,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人已神志不清,想必是在海里漂了多日。他赶紧推着船板向岸边游去,到了浅滩拖上女孩儿,梭子想帮忙,但女孩身上已衣不蔽体,它无从下嘴。火旺喊道:“拿水!”梭子就去叼火旺扔在地上的葫芦。火旺往她嘴里灌淡水,又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摘来芭蕉叶给她扇风,又学村里的老人给她抠人中打脚心,只差没往她嘴里灌童子尿了。当然他不敢拿自己的尿喂她,他对她的出现怀有某种敬畏,谁知她是人是鬼?再说自己的尿已算不得童子尿了,因为他曾经在某个夜里又羞又急地拿着自己的什物不知所措,它不由分说地流出一坨黏糊的东西,而那喷涌的一瞬,好像抽走了他的魂,让他骨酥筋软,过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滋味。他拿着它,想不到平时用来撒尿的家什,突然变得这般古怪,里面好像装了什么机关,控制了他的心思,让他又喜又怕。他看着它慢慢变回去,隐隐知道以后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它拉出来的尿也不干净了。所以,不能当童子尿来做救急。

他把女孩儿抱到阴凉处,不停地给她灌水扇风、赶走围着她嗡嗡叫的苍蝇,梭子热情洋溢地跑前跑后,叼来它认为有用的树枝、小石蟹。当太阳升到宝龙塔的腰身里,金光变成热气时,女孩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火旺。他问她:“你是谁?”女孩一脸茫然,他又问:“你从哪里来?”女孩仍一脸茫然,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一串火旺听不懂的声音,不知是说她从哪里来,还是在问:“这是什么地方?”他也摇摇头,他们的话互相听不懂。但他断定,这是海龙王送给自己的礼物,可惜女孩儿除了一身被海水泡烂的破衣裳外,身上什么也没有了,他本以为会有个螺壳或蚌叶什么的,它们会源源不断地流出雪白的米粒,或隔三岔五就“当啷”一声掉下一块金子或一颗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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